20210430

老衲淺談孫祿堂,下篇

老衲上回說到,孫祿堂先生是近代第一位提倡內家三拳合練的武術家,他有一個比喻相當精妙,說「形意是鐵球,八卦如盤絲球,太極似皮球」,把三家拳法俱比為球,其理一也,都是在練那個球。

除了三拳合一之外,老衲個人以為,其實孫氏在近代拳史中最大的貢獻,乃是提出「武藝與道藝本為一體」,在此之前,有許多前人的論述,基本上還是將武藝與道藝分為兩件事,到了孫祿堂手上,他明確地提出武藝與道藝一體,不應強分為二。
說到這,很多人開始疑惑了,究竟甚麼叫做「武藝與道藝本為一體」呢?孫氏的書中有多處提到,不過原文是文言文,意思不易理解,很多現代人古文功底不夠,本身功夫也沒練到此處,所以開始胡編瞎造,甚至憑此為依據吹牛招生。

再往下深講時,老衲先拐過彎來,說說另一件小事,日前老衲因為一點自個的私事,要請武行中的前輩石老師吃飯,豈知石師見到老衲,飯也不吃,拉著老衲進了星巴克,一杯咖啡談了好幾個小時拳,交換彼此武學心得,不亦快哉,把請吃飯這俗事完全拋在腦後。

石師跟老衲談了些甚麼呢?其實石師翻來覆去就是講一句話,「武藝與道藝只隔一面紗」,此話與孫祿堂先生的拳論頗有相通之處,很有意思,只是現代人這麼練拳的很少了。

老衲練拳,向來不去思考武藝與道藝之別,胡亂瞎練一通便算,一聽石老師這句話,腦子裏一下便被難住了,想了幾天,又練了幾天,終於勉強能講出一個自個兒的體會,這個體會非關他人,只是老衲的一家之言。

所謂「武藝與道藝只隔一面紗」,這面紗究竟是甚麼呢?老衲以為,其實就是「氣血」,武藝是以氣血行功,鍛鍊筋骨皮,打熬筋骨,使槍弄拳,練的其實都是氣血,而道藝呢?道藝的初階也是以氣血行功,但是再往深練,便是血不動而氣自行,甚至是氣也不動,其他的一些東西在動了。

如果練通了這個道理(想是想不通的,只有練才能通),那便知道石師所謂「武藝與道藝只隔一面紗」講的是甚麼,也知道孫祿堂先生說的「武藝與道藝本為一體」是甚麼了,一點不玄虛,是不是?

再講一個比喻,這好比擒拿術的分筋錯骨,與接骨整復的醫療技術,其實也是一體兩面,只隔一面紗而已,一個往錯位的方向卸,一個往正位的方向合,本來就是同一個技術,是不是?

當然,也有人認為以上說的是謬論,擒拿就是擒拿,接骨就是接骨,不管名詞怎麼說,這還是兩門技術,以此類推,所以武藝是武藝,道藝是道藝,這兩門東西還是有各自的專門玩意,這樣講當然也是正論,老衲以為,沒毛病的,學問都是客觀存在,端看如何理解而已。

孫祿堂先生提出「武藝與道藝本為一體」,的確是他對武學的重大貢獻,不過老衲以為,這個貢獻在於提出了一個新的觀點去重新詮釋拳藝,而非是「武藝與道藝合練才是高明的練法」,因為不管怎麼練,東西都是在那的,絕不會因為你主觀的理解而有偏差,老衲一直很喜歡徐皓峰老師的一句話——「無論是否知覺,每個人都在修行的道路上」。

忽然想到前幾日有朋友問,練功是否有分小孩兒適合的或是老人適合的?老衲以為,這是急功與緩功的差別,若不懂功中的氣血怎麼走,急功與緩功都容易練傷,若是懂了功中的氣血怎麼走向,急功與緩功,都不容易練傷的,這也能側面反應,許多人不懂得氣血的走向與規律,所以即使做同樣的功法訓練如石鎖石棒,有些人容易練傷,有些人不會,除了姿勢上的問題外,其實還有一層面是氣血上的。

當然啦,以上所說限於老衲功夫尚淺,談的都是一己知道的常識,最粗淺的功夫而已,很多高大上的神功,老衲是一點不通的,不但不通,也根本不想去通它,做人嘛,無求最大,無欲則剛,是不是?

又忽然再想到,肯定有人想問老衲道藝練得如何了?其實老衲完全不會,每次被問到都說是「四不」「二沒有」,「四不」是不講不練不教不看,「二沒有」是一沒有氣感二沒有神通,老衲練功只求兩件事,一要可以流汗排毒,二要能夠刺激肌肉緊實有彈性,希望九十二歲時看起來像二十二歲,與天山童姥前輩看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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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6

老衲淺談孫祿堂,中篇

上回說到,孫祿堂當年開辦的蒲陽拳社,為中國第一間民間私辦的武術學校,在老家蒲陽拳社成功之後,孫氏繼續往京津辦學,並也至北方數軍閥處執教,其後受聘於中央國術館、江蘇國術館等,孫氏一生徒弟眾多,且均為一時之選,可知孫氏教學法之成功,很多武術家只是自個會打,但教不出人才,孫氏不但自個兒能練,並且也善於教授,孫氏著名的徒弟中有齊公博(一個三體式站三年,人稱活電瓶,可知其內勁之迅猛)、朱國福(中國傳武融合拳擊與形意拳第一人)、朱國祿(國福之弟,杭州大賽第二名)、李玉琳(郝恩光徒,再受孫氏指點提升)、鄭懷賢(善飛叉,曾赴德國柏林於1936年奧運會表演)、曹晏海(原習通臂與劈掛,孫氏再教他腿法,曹為杭州大賽第四名)、陳微明(前清舉人,亦是楊澄甫徒)、支燮堂等人,另有家傳子孫存周、女孫劍雲。

對了,上述1929年的杭州大賽中,徒手搏擊第七名即為中央國術館第一屆第一名畢業的韓慶堂先生,韓老後來跟著蔣政府來到台灣,是台灣老一輩武術家中,少數親身見證杭州大賽的耆老。

除了善於授徒之外,孫氏亦善於寫作,先後出版了《形意拳學》、《八卦拳學》、《太極拳學》、《拳意述真》、《八卦劍學》等書,據說孫氏另有遺著《八卦槍學》一書,寫的是八卦門七星竿雙頭槍的東西,為人所竊,所以沒有出版,殊為可惜。

細心的看官肯定發現,欸,孫氏不是只有練形意、八卦兩門?怎麼寫出了《太極拳學》一書呢?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且聽老衲慢慢講來。

據說,孫祿堂形意、八卦兩門武藝技成之後,仍四處尋師,據說他與通臂門張策交好,欲與之換藝,融通臂、形意、八卦為一爐,為張策所婉拒,後孫氏又詢太極門楊澄甫先生,想融太極、形意、八卦為一門,又為楊澄甫婉拒,這願望直到孫氏五十多歲時,遇郝氏太極的郝為真先生方遂,孫氏得郝為真所傳太極拳後,融合原本的形意八卦兩門,正式提出了一個理論叫「三拳合一」,即是可以將形意、八卦、太極合練,孫氏認為這三門拳法內在道理相通,故可以合為一門,基本上後來的孫氏一門都是這樣習練的,孫氏此論影響後世甚巨,所以到後來即使不是孫門傳人,也有許多形意、八卦兩門的傳人,將此三拳都學到身上合練。

從以上經歷可知,孫氏不但是一個好老師,更是一個好學生,不但以教武為職業,還能為了自個的武學理想,在五十多歲時(約1912年)仍折節下拜,再多學一門拳藝,以完成本門體系,這在武行中真是個不容易的事兒。

忽然想到,據說孫氏原本是希望融合通臂、形意、八卦為一門,其實這個想法在當時不是孤論,在同一時期的螳螂拳大家姜化龍也有此舉,並找了八卦門王宗慶,通臂、形意門陳德善,三人共同研究出一種新的拳法,名曰「八步螳螂拳」,姜氏後來將此拳傳給馮環義,馮氏再傳給衛笑堂老師(以上約在1912年至1917年事),此拳隨衛老師輾轉來到台灣,後又傳遍世界各地,現在基本上全世界可見到之八步螳螂,都是由衛老師的傳人們從台灣傳出的,可知緣份之奇妙。

衛笑堂老師傳出來的八步螳螂拳,舒展大方,勁力雄渾,以步帶摔,的確融合了形意、八卦、通臂諸技的特點,與原始的七星、梅花螳螂不似,也與林世春傳出的六合螳螂有別,在拳史上是前人十分有意義的一次融合與嘗試。

老衲時常感嘆,台灣雖小,可是蘊含之中華文化力量頗深,十數年前遇到科幻專家葉李華,葉老師戲稱台灣與大陸的關係,好比艾西莫夫小說中的基地與帝國,也是一妙論。

#圖為衛笑堂老師演拳
#圖截自力與美雜誌第34期這真是一本好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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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5

老衲淺談孫祿堂,上篇

提到孫祿堂老先生,熟知民國武術史的人肯定不會陌生,不過考慮到許多看官並非武林中人,老衲在此還是簡略說說孫老先生何許人也,不過有句話說在前頭,老衲向來不愛看正式武史紀錄,所以以下所說絕非真實歷史,都只是老衲小時候聽武行中老前輩瞎侃的,未必是真,有志於武史研究的朋友不必較真,當小說故事看即可。

孫祿堂老先生本名孫福全,出生於咸豐十年(1860年),那是太平天國覆滅前四年,正是中國內外戰亂交加的時節,他是河北完縣人,六七歲時父親就過世了,家中一貧如洗,他為了免受鄉里惡霸欺侮老母,便開始習練武術,據說孫氏幼年時曾受不了窮困與欺侮而輕生,幸得貴人救治活轉,他最初的東西練得很雜,大約是北少林一脈的功夫,輕功、散手、暗器、點穴(急所術),甚至是一些軍中武藝槍術刀術等均有涉獵,給他打下了日後厚實的武學基礎。

孫氏約十二三歲時,拜在李奎垣門下習形意拳技,李師以書記維生,見孫氏天賦好,人品高,且為人聰穎機警,日後前途不可限量,不願耽誤孫氏,故將孫氏介紹給自個兒的老師郭雲深調教,不過孫祿堂終其一生,始終稱郭老為「師爺」,仍尊李師為師,不願亂攀輩分,這是孫氏令人十分欽佩的地方。

孫氏年輕時,曾寄居在親戚家中開的毛筆行中做工,累積經濟基礎,生活才安定下來,在此一時期孫氏自學甚勤,學練書法,尤精易經,老衲以為這時期,是孫氏一生最重要的時期,孫氏後來能夠出版多種武術書籍,又能給人提筆寫字,進而結交上流社會有力人士,全賴這一時期在毛筆行中學文學字,給他打下的國學素養,若是孫氏沒有這時期打下的國學素養,那麼終其一生,他或許會是個武功絕頂的大高手,但名聲絕不會若後來這樣響亮,人的一生,許多事情發生時當下去看或許沒有意義,但事後回想,會覺得環環相扣,缺一不可,這真是生命的奧妙之處。

約在1894年間,中日爆發甲午戰爭的那一年,各地動亂頻傳,但孫氏仍堅持武藝上的修行之路,前往北京進修求學,到北京後,他找上了當時最出名的內家高手程廷華,拜師學練八卦掌,程廷華是當年八卦門祖師爺董海川的二徒弟,家中行三,老衲曾寫過一篇關於董海川的小說,裏頭的「程三」一角,便是影射程廷華的。


據孫祿堂的徒弟姜容樵的書中記載,孫氏在程師門下只學了不到三年,已成程師門下群儕之冠,可知其用功之深與天賦之佳,當然,孫氏自小的功底與形意拳的基礎,非一般人可及,自然也對他在八卦門武功上的認知有所助益。

老一輩傳聞,孫氏在學成八卦門之後,亦曾往蜀中峨嵋山一帶遊歷,得到世外高人道功的傳授,並在山中修行過一陣子,才返回河北老家。

孫氏除了自我在武功上的修行之外,他早在二十八歲時,有感於中國內憂外患,人民必須奮起,砥礪體魄,以對抗外侮,故在老家創辦「蒲陽拳社」,這蒲陽拳社,可能是近代中國第一間武術學校(約在1888年),這間武術學校,比天津武士會與滬上的精武會更早(這兩間約在1910年才開辦),開了中國私辦武術學校之先河。
老衲以為,孫祿堂老先生作為一個武術家,其更有意義的身份是一名武術教育家,能在當時國家內外動亂中覷到武術學校的機會,目光卓絕,的是一號承先啟後的絕頂人物。

(老衲按,1888年清光緒大婚,宣告親政,此後十年,即石破天驚的戊戌政變那一年,六君子血濺菜市口,六君子之首名喚譚嗣同,雖是文人,卻與北京著名武術家大刀王五是好朋友,當年譚氏希望說動光緒皇帝,給中國來一場徹頭徹尾的改造,以免中國繼續為國際列強所侮,可惜此舉遭慈禧太后所察,把為首的六個帶頭的抓起來砍頭,謂之戊戌政變,這段故事,李敖大師曾寫成一本精彩的小說,叫做「北京法源寺」,有興趣者可以一觀。)

(又,套一句衛斯理的話,以上所說與本文全不相干,可以略過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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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4

黑手保鑣與木訥僧人的土法子


老衲小時候還沒去香港找慕容前輩習武之前,曾經跟兩位老師學過一些亂七八糟的散手土拳;那兩位算來都是老衲的老爹與爺爺的朋友輩,一位當時自稱是林森北路各路圍事們的教練,老衲叫他黑手保鑣;另一位是在中壢山間一座破廟裏掛單的老和尚,平時不愛說話,老衲都叫他木訥僧人。

與這兩位老師習藝時,令老衲印象最深刻的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當時黑手保鑣在教老衲栽碑倒下這個動作時(這個動作大概是雙手護在胸前,整個人像一塊墓碑般直挺挺地倒下,靠雙手小臂扛住力,背部成一直線將身子撐平),老衲怎麼都做不起來;身子直挺挺地一摔,肚子撐不住便靠在地板上癱軟。那黑手保鑣一看老衲如此憊懶,從抽屜裏當場拿出一把開山刀,架在地上,正對著身子倒下去時的腹部位置,惡狠狠地瞪著俺說:「老衲你再給我倒一次,這次你肚子再不撐好撐直,自己看著辦。」

當時老衲應該只有六七八九歲,具體真忘了,總之真不是很大的年紀,給黑手保鑣這麼一嚇唬,突然練這招栽碑練得如有神助;但,還是給老衲心裏留下很大陰影,從此不喜歡練那些黑手保鑣教的前撲翻滾護身倒等等沾地板的東西…更不要說後來黑手保鑣在教老衲奪刀術的時候,是直接拿那把開山刀來真的。

另一件讓老衲印象很深刻的事情是,當年那個木訥僧人教老衲功夫的時候,要老衲天天整點準時冬天四點半起床跑山。這一跑跑多遠是早忘了,反正時間很長,跑跑停停,練練腿靠靠樁再蹲蹲馬步,途經鄉下豬舍、雞舍、還有山間瘋狗群——那時被野狗狂追那可是家常便飯,哈哈!印象中晨跑跑完,那已是山寺中敲鐘吃早餐的時間,大約是六點半或七點吧;從山間跑完山路再回到廟中,從菩薩(廟中多稱燒飯煮菜的婆子為菩薩)手中接過清粥素菜,並唸完迴向的供養眾生咒,這才歡喜動筷。

…說到這裏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的故事說起來的確很精彩——可是那樣的練法真的有練到功夫嗎?老衲很明白地告訴你,俺以為那樣的練法是完完全全練不出功夫的。

要練出功夫,好比打鐵鍛鋼。「方法正確」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吃苦當吃補土法煉鋼胡整一通。以上說的那些都是反面教材,如果年輕朋友學武時發現教練老師們不告訴你正確且符合人體工學的實操方法鍛煉,而只告訴你一些似是而非的純理論與土法子,諸如「多蹲多操就會啦」、「我們以前練得多苦,你現在不會是因為不夠吃苦」…那麼趁早轉檯,投向明師懷抱為宜,莫誤了青春也練壞了身子與腦子。

有娃子的人看這樣的新聞便更覺得那些所謂的「名師」誤人之可惡——好好的一個娃子父母花費了多少多少的心力才能拉拔到七歲?被一下一下地根本沒有保護能力地胡摔胡整一通,就這麼沒了。這「名師」年歲也已經很大了,大不了給判個斬立決那也沒什麼,可是這娃子的父母還要怎麼活下去?要如何去面對喪子之痛?要如何去面對當初是希望娃子習武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卻被一烏龍教練給當場整死,這事是自責還是責人?哎…換位思考,不敢深想矣…

#阿彌陀佛一向認為學武是生死大事老師一定要慎選
#更不要相信網上很多免費教學的
#權利與義務是相關的免費教學通常代表的是他不會對你負責任
#深思

20210423

老衲生平遇過的鶴拳高手

老衲常說,最能代表台灣的拳法,當屬白鶴門拳法,蓋因台灣的鶴拳好比香港的詠春,幾乎遍地皆是,高手奇多,論密集度與深度廣度,最能代表台灣的拳法應是鶴拳無疑。

老衲小時候在台灣習武,後來去國外訪師求道,在不敢說很長的習武經歷中,居然也曾多次遇到鶴拳高手,要知道,老衲向來不與武術圈中人打交道,可是以老衲在此行中之邊緣,尚能遇到如此多之鶴拳高手,便知此拳在台灣流傳之廣之盛。

最早的一次,是在老衲約莫十來歲時,便被老爹送去一朋友處習打,該人自吹他曾訓練黑道打手(不知真假),老爹一聽,大好,便慨然將老衲送給此人練功(當時可能只算小衲,哈哈!),記得那人當年是在林森北路附近一專營八大行業的大樓中的某層寄居教武,一對一傳授老衲奪刀、閃躲、跑跳、翻滾、與種種不入流的江湖黑手,但是,讓老衲當時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這些江湖黑手,而是那層樓上,旁邊的練習空間,站了四五六個彪形大漢,渾身刺青,只著背心,在練一種奇怪的動作。

什麼奇怪的動作呢?他們用雙掌往自己身上一拍(記不清,可能是練排打也練掌功),再藉著這反震之力,用掌背往前一摔,打在靠牆沙袋上,那沙袋裏不知裝的是甚麼,但他們一拍一摔之間,俱都發出轟天巨響,整整兩小時左右,就只單單練習這一個動作,練完之後喝喝酒抽抽菸嚼嚼檳榔,聊一會兒天,然後到隔壁一間單獨的房間,好像繼續去做其他的雙人對練,老衲當時十來歲,啥也不懂,問老爹的朋友,那人只淡淡地說:「他們練鶴拳的,不認識。」

這是老衲生平第一次知道鶴拳這東西,留下極深的印象,這群彪形大漢究竟是幹什麼的?老衲始終沒有搞清楚。

多年之後,有陣子老衲落魄中部,阮囊羞澀,蝸居在一小公園旁的一間破爛雅房,房內太小無法容身,半夜走到樓下公園,玩玩單雙槓,跑跑步,活動一下,當時有一人對老衲注目,老衲運動一向不喜歡有人觀看,便停了下來,他見老衲如此,一笑走上來與老衲攀談。

那人一開口便問老衲,你肯定是練家子,是練何種拳法的?老衲生性保守低調,只搖搖頭道,自己瞎運動,啥拳也不會不懂的,那人一笑,也不以為忤,便自顧自開始介紹起他的拳法。

他說他少年時期,在鄉下練的是鶴拳,老師很有名,練功很勤奮,可老師故去之後,他對於練功就不那麼熱衷了,直到有次大病,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幸賴鶴拳的煉氣法保命,慢慢休養回來,這才重拾拳技,老衲一聽便對這人起了尊敬,什麼是勇者,能對生命的不公平抗爭的,才是真正的勇者,於是請他示範一下鶴拳。

可能與老衲說話投緣,也或許是天性性情溫厚,熱情於武,那人不厭其煩地與老衲介紹起鶴拳的各種功法,抖彈驚縱,演示三戰,演示五行甩肢等等,還與老衲推了一會兒手,說到最懷念當年鶴拳師父的一種神奇勁力,一搭人手,便能把人「吸」過來(可能是鶴拳吞吐浮沉的「吞」勁),一晃眼兩三小時過去,兩人說得不亦樂乎,臨別之際,他給了老衲一張名片,說有空可以到他教拳的場子看看玩玩,老衲翻名片一看,這人名字一見不忘,叫做匕老師。

還有一次,某個機緣巧合,老衲遇到一金某,據他所述,當年一鶴門高手為黑道追殺,落難金家世居鄉鎮,金某自幼好武,家世也闊,便把該人養在家中,四年供養盡得所傳,金某曾出示一鶴拳老譜給老衲看,上書「七年換勁,若不得者再練七年,十四年後再練換勁,若仍舊不成,再下七年苦功,若廿一年功夫仍不得換勁,終生不能望也」,又說「七年換勁,再練七年後可再換勁,若再換勁不成,待十四年後再行換勁」云云,這種說法,與當年波斯奇功乾坤大挪移極似,也是一絕。

金某當年與老衲談武,曾說到鶴法以「輕靈」二字為上,因方七娘當年創拳,棄熊虎蛇鷹等猛獸,獨取白鶴輕靈,是故白鶴功法當以優雅為尚,輕靈鬆軟,而非是兇猛搏殺的東西,又說在八閩拳術當中,以龍拳、虎拳、與鶴拳三種拳術最為上乘,其中龍拳練筋,虎拳練力,鶴拳練氣,三者所宗不同,而鶴拳能練至氣滿騰飛之境的,更是少之又少。

老衲雖然習武,但只喜歡在家閉門造車地動一動,從來不喜向外跑,在武行中算是邊緣再邊緣,如此自閉之人,居然都可以接二連三地在台灣碰上鶴拳高手,真是奇蹟,但也側面可知台灣本島鶴拳高手之多之眾,不過在眾多台灣的鶴拳高手中,老衲最心折的,還要屬猴鶴雙形的陳明崙老師,陳老不與人爭,謙沖自得,一身功夫名震東瀛,真是活骨董一樣的人,可惜緣慳一面,始終沒有見過陳老當場演武,引為一憾,老衲當年崇拜金庸老先生與李敖大師,也是始終緣慳一面,前幾年在一私下場合,約者暗示金老必來,引得老衲機票一買,直奔北角某招待所,結果到場時才知道金老夫人堅拒此會,老衲當時心底就想,哎,以金老年紀,恐怕俺這輩子是無法親自拜見老先生了,果不其然,三年之後金老仙逝,如老衲所料,緣慳一面。

對了,以上對鶴拳高手的回憶,都是老衲做夢夢到的,酒店樓中的無名打手,溫文爾雅的匕老師,還有大隱於市的金某,在現實中都查無此人,很多人喜歡罵老衲寫文不真實,那就不真實到底好了,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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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18

老衲收了新徒弟

老衲最近收了一個新徒弟,極擅打擂,拳賽經驗豐富,人品好,悟性高,因緣際會,看上老衲的心意六合拳,跑來找老衲一起練練。

老衲原本也沒上心,隨手一教,豈知這徒兒居然讓俺大吃一驚,教一個身法,他回頭就在規則對打中用出來,再教一個打法,他轉身又在約束練習中輕鬆用上,真是打中能手,信手捻來都是拳,老衲每次教他,才剛剛講完上半句,他已可以接完下半句,連帶著將俺的言外之意也說得清清楚楚,老衲向來不服人,遇到這等情況,也只能連連拱手,高喊「老衲拜服」不可。

因著這件小事,讓老衲有幾點沒關聯的想法,想寫出來與各位看官分享,那就是「在這個世代裏,咱練武究竟圖個啥?」

老衲首先想到俺師父,俺師父是天生打架奇才,越打越是興奮,越危險越是開心,十幾年江湖血鬥無數,立下赫赫威名,他老人家一知道要動手,臉上便顯笑意,看得敵人膽顫心寒,但這特點他自個兒反倒是不知,還是幾個朋友觀察後告訴他的。

說完俺師,再講俺徒,俺這新收徒兒是打擂天才,當年俺師傳老衲拳法時,曾諄諄告誡,說這真傳的心意六合是黑拳,並不適合有規則性的打擂比賽,結果這話到了俺徒手上,被他完全摔爛打破,什麼勁法身法打法傳給他,他隨手一變,便成為適合擂臺規則的形式應用,真是天才拳手無疑,老衲極愛師父,但師父說心意六合不適合擂台的這句話,可真正說錯了,這點非關人事情感,而是就事論事。

俺師擅打架,俺徒擅打擂,說到老衲呢,俺這人是一不打架二不打擂,練武圖個啥呢?就圖個樂子唄,好比吃喝嫖賭,好比抽菸喝茶,人生四大樂,抽菸喝茶嫖妓賭博,圖個啥呢?就圖個樂子,老衲練武,亦復如是。

忽然想到,近來聽說很多人在私下對老衲寫的拳理辯駁起來,爭個面紅耳赤,其實真沒這必要,老衲寫拳理,只是抒發一下情感,隨口胡說一番,是對是錯老衲自個兒也不知道,寫文章這玩意好比練武,練武這玩意又好比抽菸喝茶嫖妓賭博,都只是圖個樂子嘛!人生苦短,何必認真?

人生,最重要的就是認清楚自個兒的定位,從哪裏來,到哪裏去,俺師與俺徒,都是英雄人物,俺拍馬也趕不上的,不過勉強一說的話,他倆都是選手型,俺是教練型,教練教練,就是教別人練嘛,自個練不練倒是其次。

又忽然想到,很多人喜歡追究練武的意義與價值,老衲以為真沒這必要,武功本身是沒有任何意義與價值的,有價值與意義的是人,文化本身也是沒有任何意義與價值的,有價值與意義的其實還是人,古話早說了,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一切的價值與意義都是你主觀賦予的,拉開我執,其實當下就已證道,證道就是法喜,法喜就是快樂,還要啥另外的價值與意義呢?

浮想聯翩,越說越亂,最近發現傳武圈有許多年輕人對傳武仍懷有極大抱負與夢想,遠勝老衲這等老屁股老骨頭,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便是這樣的吧,誰說傳武一代不如一代呢?年輕一代也許功夫還沒下夠,但是他們的想法與執行力,是遠勝許多老一輩的武術家的,這點老衲看盡這幾十年來傳武圈的滄海桑田,真是有很大感慨與反思。

話又另一說,古人的功夫的確高,的確深,今人得到真傳,好好將古人的功夫重現出來,固然是一壯舉,不過老衲更想知道的是,古人的技藝如何在新時代中進化繼而生存下去?古時打架,今時打擂,已然是一種進化,但除了打架與打擂之外,咱們修煉武功,還能不能有其他更形而上或形而下的目的?又或者學學老衲,練武本身沒有目的,把練武本身就當作是目的,就當作是如吃喝嫖賭一般地玩玩,卻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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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15

老衲與獨孤前輩的鴻門宴

外甥打燈籠,照舊,先說一個故事吸引各位看官注意力。

老衲今年犯太歲,奇事頗多,過年前忽然接到一個大哥來電話,問老衲道可有興趣與一位前輩吃個飯?老衲問,是何前輩?大哥說道,這前輩複姓獨孤,生平善使玄鐵重劍,功夫大巧若拙,返璞歸真,你可願意一聚?老衲一聽,哈哈大笑,俺向來自命楊過小子,與獨孤前輩一見,何樂不為?

豈知宴無好宴,一見獨孤前輩,他老人家便指著老衲鼻子大罵:「我看你這人日日一文,心思散慢,狀態根本不對,談何練武?」

聽獨孤前輩如此相責,老衲是一點也不生氣,一笑說道:「前輩說的是,俺這狀態的確不是修煉武道應有的狀態,老衲俗事煩心,眷戀紅塵,尚有許多名利場中的疑難得要解決,說白了,俺還在為日日三餐,遮風避雨煩惱呢,談何練武,談何進入狀態?」

獨孤前輩聽了老衲如此解釋,登時氣緩,兩人天南地北聊起天來,頗為投契,老衲跟著解釋道:「俺寫這文,是為了正本清源,否則在現代,傳統武術被妖魔小丑扭曲得簡直不成人形,沒有老衲出來罵罵,後生小子們更容易被一群瘪三蠱惑啊!當然,老衲的拳理不一定全對,可相比瘪三大師們的玄虛怪論,自認還是勝得半籌的。」

獨孤前輩聽完,連連稱是,忽發感慨說道,當今人心不古,真正的傳統武道不知如何才能傳得下去?

老衲故事說到此處為止,回頭說說,傳統武道究竟是個甚麼東西?老衲以為,真正的傳統武道,修煉的是一個人的精氣神,並將這精氣神與天地合一,這東西與現代搏擊完全不同,並不是你打我一拳,我還你一腿的東西,而是將渾身的精氣神熔煉為一,獨立於天地,又相合於天地。

老衲小時候與師父學武時,少不了挨師父的打,最令老衲印象深刻的是,俺師一準備出手,渾身的精氣神像是一把出鞘的開鋒武士刀對著你,你動都不敢一動,當然啦,現代講這東西,很多人根本沒見過,所以張嘴就罵說,要不,上擂台試試?老衲實在深為這些人的淺薄無知可惜,不過井底之蛙之所以為井底之蛙,必有其可憐可恨之處,就讓他們繼續哇哇亂叫吧。

老衲素喜研究現代搏擊的擂台打法,老在思考如何讓傳統武術在這個現代社會中生存下去,私見以為,擂台比武是唯一的出路,可這東西其實並不能代表真正傳統的武道,真正的傳統武道,是真劍勝負一觸即發的東西,真的不是打個幾回合計分拳腳的東西。

再說一個旁證,老衲的師父當年交代,真正練武,是要躲在深山無人處修行的,老衲原以為這是孤論,後來見到八步螳螂門的張君豪先生撰文,紀載田貝康廣老師修煉通臂拳時,也是入山修行的,又忽然想到,開創極真空手道的大山倍達先生,當年亦曾入山潛心修武,這些先輩到底在山中煉些甚麼?現代還有後生小輩們關心嗎?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武道這東西,是殺人刀也是活人劍,一體兩用,如果偏執一隅追求殺人刀的話,人要癲狂的,老一輩傳的所謂「走火入魔」便是如此,至於活人劍,活的是甚麼?身體健康心肝白胖而已嗎?哈哈哈哈,其中有許多對生命的不可思議處,老衲就不瞎說了。

如果明白這些,便明白獨孤前輩所說所擔憂的,真正的傳統武道很難在現代社會中傳承下去,不是技藝難學,而是人心不古,現代社會中還有後生小輩,不好高騖遠,不腦思繁亂,能夠日日夜夜一心一意追求武道嗎?以老衲管見,恐怕是少之又少的。

最後說回那次鴻門宴,獨孤前輩與老衲一聊,最後忍不住問道,「老衲你一天到底花多長時間寫文?」老衲哈哈大笑,說道:「寫文簡單,這種狗屁文章每寫一篇不超過兩刻鐘,老衲生平換過無數筆名,劇本小說乃至於散文詩集都寫過,寫作技藝早已磨得滾瓜爛熟,只不過沒紅而已,從前尊敬武道,所以刻意不寫武功相關的雜文,誰知一寫之下,洛陽紙貴,轟傳一時,倒是當初始料不及的了。」

獨孤前輩見老衲如此猖狂,忍不住繼續追問道:「老衲你......究竟還有甚麼其他筆名?一併說來聽聽可否?」

老衲做個鬼臉,吐吐舌頭:「俺生性低調,又喜神秘,哪能這麼輕易告訴您呢?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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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13

老衲的朋友神算子


俄羅斯文學大作《安娜.卡列尼娜》中有一句名言,叫做:「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這句話如果套用在武功上,便變成了「真傳的功夫都是相似的,假傳的功夫則各有各的盲點。」

老衲用一個最近發生的故事來解釋以上這句話。

老衲年少學拳時,國際網路剛剛開放,一時心如脫韁野馬,在網際網路上著實沈迷了好一陣子,看遍各式各樣的中外武功,好不快活,當時雖然只有文字,但已足夠令人心蕩神馳,而因緣際會,也自網上認識了一位山東七星螳螂的少年高手,彼此一聊之下十分投契,該君的七星螳螂祖師爺,曾陪韓慕俠去打康泰爾,故知道不少武林內幕,兩人練功之餘聊聊祖師爺們的小道八卦,頗為調劑,所以雖未蒙面,但已結為好友。

此君還有一項專長,便是他祖傳的八字推命,據他說這門功夫,是他爺爺輩冒死從清宮裏學出來的一門絕學,靈驗非凡,而他以算命為業,跑遍神州各省豪富之家,飛機接送,故而見聞廣博,不在話下,當然以上所述,為他自說自話,老衲不知真假,但老衲曾給他推過命,此後十年間無不命中,所以對他的神算功夫十分佩服,以下行文便稱他為神算子吧!

神算子的這門清宮八字推命法十分奇特,生辰八字需精細到時分,他排盤之後,還需以生理特徵驗證,才能往後推命,何謂生理特徵驗證?比如說:「脅下是否有痣?」、「屁股是否有塊紅胎記?」等等,待驗證完生理特徵之後,即刻開始推命,鑑往知來,無不神中,堪稱絕學。

(岔開一句,老衲知道江湖上有一種算命法為江相派,以軍馬行誘,不過神算子只問生理特徵不涉其他,應該不是江相派的軍馬才對。)

閒話休敘,話說當年神算子與老衲訂交之後,彼此天涯南北各忙其事,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繫,前幾日不知為何,神算子忽然加了老衲微信,又是天南地北的聊將起來,不過,老衲向來為人低調,與神算子什麼都聊,就是沒告訴他俺近來開了個版名震江湖,褒貶各半,哈哈哈哈,老人家的小心思,總是希望自個兒的名聲是旁人幫忙傳的,而不是自個自吹自擂的。

神算子聊到,他近十年改修形意拳,拜師穆老師,穆老師早年移民歐美,生意也做遍歐美,而他的形意拳,是來自天津國術館的正宗真傳,穆老師的師承一脈名氣極響,老衲就不幫他吹捧了。

穆老師近年來衣食豐足,所以除了在歐美私開教場對洋人授課之外,也常回到中國,指點國內後進好學者,神算子慕名拜在穆老師門下學習,靠著他原本七星螳螂的深厚善打功底,一下子跟穆老師混得滾熟,從穆老師口中問出不少他心中對各門形意,與各門八卦的拳師評價,看官們要知道,一般在武行之中,對同行評價是大忌,即使心中有褒貶,但是口中多半都是好來好去,除非是極相熟之人,否則很難聽到一成名拳師,對另一個成名拳師的真實評價的。

聽神算子道,在穆老師心中,甲老師教形意八卦,可是混進太多合氣道的東西,學日本人那套,技藝不純,而又乙老師比甲老師略高,可是只擅打法,功力不純,而說到八卦門功力之高,穆老師說,他當年遍數兩岸三地,心中認為只有蒲老可稱第一把手,其餘拳師各擅勝場,但論功力精純,無人勝得過蒲老。

老衲一聽此話,大為感動,感動所為何來?蓋因蒲老正是老衲的八卦掌授業恩師,雖然老衲後來主修心意六合拳去了,但是對於蒲老當年的傳藝之恩,是點滴在心的,雖然老衲並不認為蒲老是兩岸三地八卦門第一把手,但聽到有同行如此盛讚俺師,老衲是心懷感恩與感動的。

老衲問道,印象中,蒲老與穆老師素不相識,弟子間也並無往來,何以穆老師會知道蒲老的功夫呢?神算子說,穆老師當年得到過一卷外流錄影帶,裏頭是蒲老教徒弟的課堂紀錄,穆老師看了以後,一口咬定此人功力高絕,其餘也沒再細講。

老衲不禁感嘆,當今之世,練武的人有如此胸襟真不容易,踩別人罵別人容易,讚別人一句好是難上加難,穆老師光是有如此胸襟格局,做人之道已在庸碌俗人之上,拳學小道而已,能不精乎?

當然啦,以上故事純屬老衲瞎掰,看官們不喜,不看可也,老衲少年受教蒲老時,蒲老常說一句話,叫:「高看低的不要看,低看高的看不到。」老衲實在不知道,很多看官喜歡看老衲的拳學心得,又喜歡將老衲的文章貶得一無是處,這到底是低看高,還是高看低呢?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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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10

老衲二徒弟的絕勁型態


心意六合拳是在回族之中流傳幾百年的拳法,有一些老譜上的字訣很有意思,比如說「踩撲裹束絕」這五字訣,這五字訣五勁法在外頭有很多講法,老衲見聞不廣,只知道自個兒這支,所以講一講老衲自個的解釋,與其他高手大家的解釋無干無涉。

說到這「踩撲裹束絕」呢,其實是五種心意六合的型態,凡是正確鍛鍊心意六合的學習者,最終都會慢慢產生這樣的型態,這五種型態各別是甚麼呢?踩勁是敲山震虎,撲勁是活魚驚彈,裹勁是四門相合,束勁是接骨鬪榫,絕勁是咬牙斷筋。

這五種型態,只要是正確鍛鍊心意六合的學習者,最終五種都會慢慢有體會,不過呢,練武這件事很奇妙,與寫文章一樣的,天底下不會有兩個人能寫出一模一樣的文章,也不會有人練武能練出一模一樣的東西,即使都是一樣的真傳教程,但依照每個人的心性體格與大腦迴路的走向不同,多多少少還是有差異的,好比金木水火土,有人是土性,溫和寬厚,啥都有一點,也有人是性烈如火,偏執一隅,專攻奇門險路,這些選擇無分對錯,心性體格不同而已。

說回這五字訣,公開資料中,心意六合的「裹」字型態做的最好的便是上海的陶正華老師,陶氏是孫少甫老前輩的高足,五字訣五勁法都煉得爐火純菁,其中又以裹字訣最為突出,陶老出過一卷心意六合的示範錄像帶,有興趣的人找來一看便知。

當年老衲與俺師談這五字訣,俺師從來是不服人的性格,喜歡自吹自擂,說他老人家自個兒是五勁俱足,老衲聽了哈哈大笑,以老衲斜眼偏見來看,俺師當然是五勁俱足,不過最為突出的還是他的踩勁與束勁,尤其是五勁之首踩勁的型態,老衲生平沒見過第二個人能表現得這麼好的。

說完俺師,再說老衲,老衲這人生性懶散,練拳當遊戲,向來是差不多先生,下場胡亂一練便完事了,沒有俺師那樣對拳法細膩較真,所以對要下大功夫的踩裹束絕都不上心,只有撲勁勉強可以看看。

為什麼忽然想到這五字訣呢?因為老衲最近看了俺的二徒弟隨手打了幾下基本把位,把老衲嚇得屁滾尿流,這二徒弟喜歡研究發力,所以練出來的型態是標準的「絕」勁型態,看他發力,迅急快猛絕,雖然才剛起步,也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的確是「絕」勁的潛質無疑,如果將十大形把位通通都練出絕勁,即使其餘四字都不要,也已經是驚人成就,到時老衲也只有高喊「老衲拜服」的份了。

20210409

「武功中根本沒有發力這種東西」


這幾日老衲書房裏的燈壞了,渾身不對勁,好不容易得空,去特力屋買了個工作梯,準備登梯修燈,豈知費了喏大力氣將新買的鋁合金工作梯搬回家後,卻怎麼也不敢站到最高一層踏板上去,蓋因老衲住的房間挑高三米有餘,是可夾層而非夾層,那天花板實在太太太高了,老衲向來畏高,是生活低能兒,居然眼睜睜地看著最後一階梯踏板而不可得。

老衲自小有強迫症,一件事情沒做完,疙瘩卡在心底會睡不著覺,於是深夜一通電話給朋友,請朋友來家裏幫老衲換燈,他奶奶的,老衲的朋友真是夠仗義,半夜十二點正子時準時到老衲家中幫忙換燈,老衲不勝感激,換完燈後,與朋友走到樓下聊起武功,一時忘我,直到半夜三點,俺老妻衝下樓,對著兩人一陣亂罵,隨即轉身負氣離開,老衲與朋友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朋友拍拍老衲的肩,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老衲的朋友對武行中人頗為了解,談起一人,名曰「賣老」,老衲曾聽過這前輩名頭,可從未深入了解過,聽朋友談起,回家後忍不住上網一查,賣老拳論甚多,第一句話映入老衲眼前,就將老衲激得哈哈大笑,賣老說的什麼呢?他說:

「就是你拿著槍抵著我,我也還是要說,太極裏根本就沒『勁』這種東西。」

此論說得妙絕,老衲看完此句,忍不住照樣照句,也說一句從來不敢公開聲稱的話,那就是「即使你拿槍抵著俺,俺也還是要說,武功中根本沒有『發力』這種東西」。

是啊,武功中本來就沒有發力,根本不需要練發力,只要你搞通了拳理中,身體各部位關節肌肉筋骨中的動態關係,那麼隨手做就是所謂的發力,如果不懂身體各部位關節肌肉筋骨中的動態關係,那麼無論你如何學習發力,那都叫「用力」,而不是「發力」。

不過這幾句話老衲向來是不敢公開說的,看到賣老前輩說了,老衲應和一下而已,老衲常常在想,拳理啊什麼的,不過就如文藝小說散文作品,給人欣賞用的,喜歡與不喜歡,都是隨人個性,從沒有真正的真理,很多武行中的朋友很是較真,每次都喜歡質問追問老衲說的對與不對,這個問題,俺一向的回答都是,老衲只是個有作家夢的武術大外行,求求你們別問俺對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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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6

聽老衲聊聊八極拳真正的用法

說正題以前,先聊聊老衲這個人。

老衲這個人呢,從不涉武林糾葛,原因無他,蓋因老衲的輩分太高,出身又奇,所以向來眼高於頂,目無餘子,硬要比喻的話,好比惡人谷的小魚兒合體移花宮的花無缺,大夥想想,如老衲這般的一個奇男子,又怎麼會對武林中的世俗糾葛感興趣?

不過話說回來,近幾年中,武林裏很有一些奇事,實在令人看不過眼,忍不住說兩句話,隨舉一個例子,老衲曾看一名八極拳名師公開說道,離師十數年,一直在思考八極拳的用法,一直在自我懷疑,八極拳到底能不能用?

老實說,老衲看到如此言論,實在是啼笑皆非,一方面佩服這位拳師的坦白勇氣,但另一方面又覺得相當莫名其妙,練拳,不是應該要練一個「有用」、「能用」的拳嗎?怎麼可以練了數十年,還不知道怎麼用?還在懷疑不好用?而還可以繼續以八極拳師自稱,並公開授徒?

不論人事,老衲以為,八極拳的用法傳到今日的確千奇百怪,有些人坦白說不能用不好用,有些人參入詠春螳螂甚至是翻子通臂的用法企圖混世,更有些人,乾脆棄八極而改練拳擊,然後稱拳擊便是八極,爽快直接,能打能用,此舉乍看之下令人吃驚,不過平心而論,的確也有些道理。

有些甚麼道理呢?這道理便是──反正沒人知曉八極拳真正的用法,故可以張冠李戴,魚目混珠,反正抬出「練甚麼不管,只要能用就行」的大帽子來,誰都拒絕不了,能打就是硬道理,還囉嗦甚麼呢!

不過,這樣的道理或許在旁人那裏行得通,到老衲這兒可行不通,記得嗎?老衲是惡人谷小魚兒與移花宮花無缺的合體,輩分既高,出身又奇,這種只管打不問拳根拳理的腥掛子玩意,甭想在老衲這耍弄。

閒話說完,直接切回主題,八極拳究竟應該怎麼用呢?老衲以為其實用法招式不是根本,而要返本歸元,先問問八極拳究竟是個甚麼東西?

八極拳,自古以來便是「以槍化拳」的典範拳法之一,甚麼是「以槍化拳」呢?不是出拳模仿刺槍術便叫以槍化拳,而是將原來戰陣上的使槍戳槍的槍勁,化在身上拳中,當此槍勁與拳法結合之後,出拳如重槍狠扎,其勢簡單直接而招架不得,八極門近代著名的拳師李書文先生,生平與人較技,最喜「喊招」,「喊招」是甚麼呢?就是預先告訴對手要用哪一招打他,對手雖然知曉李書文要用上哪招,可偏偏招架不得,這裏頭的道理,說白了也很簡單,那便是功大欺理,拳如重砲,你看似容易破解,一接上手,才知道完全不是那回事兒。

這個槍勁化拳的功夫說來簡單,可日日槍月月槍年年槍的功夫可不簡單,最簡單的東西其實往往最困難,現代人多半吃不了這苦,堅持不住,很多八極拳師知道要練槍,可都是嘴皮子功夫,又或是將扎槍槍勁訓練,當成是單純的重量訓練,此一想法老衲以為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古傳的大槍訓練,是融合了「心」、「體」、「技」的功夫訓練,不是單純的手臂肩膀肌肉訓練可以概括的。

如果槍勁不上身,八極拳則一用便錯,這玩意半點輕忽取巧不來,而真正要做到出拳如槍擁挫,回手如鉤環帶,並可以在實際動手搏擊場景應用出來的人,並不多見,所以大多數的八極拳習練者,只好混合一些其他武術的用法,彌補槍勁不足的缺憾。

其實,若八極拳的習練者好好練槍,待槍勁上身後,八極拳的招法便可以源源不絕地使將出來,原本不好用的散手招法,一上手都變得好用好使了,究其根本,還是「槍勁化拳」的訓練有沒有紮實而已。

話說到這,很多看官肯定心癢難搔,想要看看甚麼是槍勁化拳後的八極拳用法,老衲給大夥兒指點一條明路,當世兩岸三地的八極門公開資料中,老衲心底最推舉兩個半人,其中之一為台灣八極門的唐嘉駿教官,唐老最近在網上扔出一系列他個人的身手演示,大夥兒們可以細心揣摩,體會一下八極拳原始的風貌與型態,不過老衲提醒一句,唐老的招法變化雖然看起來相當簡單,但相當不簡單的是,他身上的無形槍勁的氣勁運用,這點,若你不是與老衲一樣是惡人谷小魚兒與移花宮花無缺的合體,光看影片,是很難看的出來學得會的呵!

20210402

有一件家醜不得不跟大夥道個歉來講講


老衲開這個版呢,向來是想傳播歡笑與正能量;可是最近有一件家醜,給人家逼得沒法子,不得不跟大夥講講,公開表態一下。

甚麼事情呢?就是老衲最近請一位學員離開老衲的班級。一來他繳的學費已經到期;二來他的學習態度不得老衲歡心,所以時間到了,老衲便在弟子群中對他公開表示俺不想跟您續約了,您下一期學費免繳,也不要再來找老衲學習了。

本來呢,這件事到這裏就該打住;沒想到這名學員跑去找老衲其他徒弟說:「你不要以為你跟衲師父多好多好。衲師父表面上說你好好好,私底下卻講你如何如何,你自己要小心。」這名徒弟聽了這名學員的話後轉身告訴老衲這事,說衲師父你要小心,這名學員在挖洞給你跳。

除此之外,因為老衲現在收了不少徒弟原來都跟很多外頭的名師學過。這名學員再跑去跟這些徒弟說:「你不要以為衲師父說你原來的師傅功夫多好多好。其實他跟我說,這位師傅的功夫哪裡哪裡有問題,而且這位師傅的教學方法哪裡哪裡有問題。你自己要小心衲師父。」

聽完以上徒弟們回來報告的事,唉,俺只能說,這種事情若是要一一私下去解釋,真是煩也煩死;因此只得給逼著公開回應一下這件事,說說老衲的態度。

第一,老衲對所有來練功夫的徒弟,當然都有明一面的評價與私一面的評價;原因很簡單,因為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聽太過直白的批評的,只能慢慢感化。很多事情急了講不了人家也聽不進去,只能事緩則圓,慢慢導之以德。

或者是另一說呢,明面說你好其實都是在鼓勵你,其實你不要以為你真有那麼好;而私下說你還有進步空間,那是老衲對自個教學與帶徒弟的責任感,老衲自以為是無可厚非的。當然,這包含了武學的評價與做人做事的評價。老衲教徒弟,向來希望徒弟能夠不但拳打得好,做人也要做得明白。

所以老衲醜話也說在前頭。所有徒弟只要是沒辦法接受老衲私下批評的,太過玻璃心,趁早不要來跟老衲學武。老衲信奉的是傳統那一套,玉不琢不成器;俺當師父,連私下背後偷偷評你兩句都不可以,這師父做得也太沒威信,老衲寧願不當。

第二件事情呢,便是老衲與檯面上眾位名師高手的關係。這件事老衲其實想講很久了,恰好藉著此次家醜外揚,來好好說說。

老衲現在教拳呢,其實徒弟不少。這些徒弟當中不少是有曾經或者是平行在跟其他名師高手學習的;有些徒弟會坦陳地回報原來的師傅。也有些徒弟比較內向,不願意跟原來的師傅報備的;老衲也尊重個人的選擇。畢竟老衲以為武行不是黑社會,規矩架子不需要搞得那麼大;只是大夥一起運動流汗而已嘛,你原來的師承關係你自己處理,老衲這裏都是無所謂的。

不過呢,有一句話老衲是一定會對這些帶藝投師的徒弟說的:那就是你們這些人在外面不可以公開或私下比較老衲與你原來師傅的功夫高低或教學內容。傳武圈向來有一種惡習,只要一個學員從甲師換到乙師那裏去練習,乙師便會藉此宣傳來抬高自己的身價——老衲對這種陋習向來是深惡痛絕,唾棄得不得了。所以對於帶藝投師的徒弟們,老衲向來是會多提醒一句:「比較各位老師之間的功夫高低或是玩意好壞,很無聊;老衲喜歡的徒弟是自己好好練,練出自己的一片天,而不是閒言閒語去論斷曾經教過自己的師傅。」

不過呢,以上的話都是針對那些帶藝投師的徒弟說的。對於老衲自個,俺承認,是非常喜歡比較檯面上所有找的到資訊的老師與高手自身的武藝優缺點,又或者是他們的教學方式。老衲承認,這就是練武人的手癢心癢技癢;凡是看到出名的武學高手,老衲只要有空,一定細細蒐集他可以找到的所有影片或者是文字資訊,在家裏「腦內格鬥」一番。

想一想他這樣教,有沒有問題?他這樣練,有沒有問題?他上次跟誰比武時這樣打,有沒有問題?最後一定會想一想,如果老衲上門跟他打,應該要怎麼打?當然不消說,最後一定是「老衲的心意六合拳」大獲全勝,沒辦法,每個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自己不贏,又怎麼說得過去?

這樣子的比較老衲以為所有的武人私底下都曾做過,而大夥也都明白這只是自己的偏見與看法,實際上人家的玩意不一定是這樣。不過老衲這人是缺心眼,有時徒弟們問了某某老師這樣這樣,請問衲師父你怎麼看?老衲向來都會直言不諱說出自己的看法,當然也會強調說,這是俺自己的看法,未必正確。但是武學嘛,那是一種學問;在學問之前不可鄉愿,對就對錯就錯。老衲不是神,常常評人武藝講錯也是常態;但在徒弟提問面前完全不敢說自個兒的看法,這樣俺以為太過油滑與世故,老衲幹不來。

沒想到老衲這樣的作法,在這次這名學員離開後竟然成為他的武器;到處說「你知道老衲怎麼說某某師傅嗎?」「老衲當我是朋友,我就當他是朋友,你不知道他在私下說多少你與說多少你師傅…」「老衲說某某老師教學哪裏不好、功夫哪裏有問題,我要說出去嗎?」…嗯,老衲看徒弟們的回報,怎麼有一種這名學員要拿老衲說過的話來威脅俺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最後說一句白的:練武人有練武人的骨氣,老衲向來不怕得罪人,當然也不怕你這名學員到處去說老衲對檯面上一眾高手的私下評價。另外一方面呢,練武人也有練武人的肚量;老衲自個常常聽到人家批評老衲功夫哪裏哪裏不到位,不管是對是錯,也是從來不生氣的;而且老衲相信俺自個如此,別的高手也必定是如此,因為若是沒有這種肚量,那根本沒有成為武功高手的底氣。

最後還是拉拉跑來叫老衲不要生氣。老衲說:「俺一點都不生氣。擅打大哥上次說俺對徒弟太交心,太以誠相待;不留兩手傍身小心未來會出事——真是被大哥講對了!這件事情俺全不怪他,只怪老衲自個好傻好天真。」頓了頓又說:「沒關係,這件事說完就算。最近老衲被房東趕;而緬甸又發生政變,俺一些朋友還陷在裏頭,生死未卜,留在朋友哪的資金也還沒有辦法轉出來…煩心的事情真是多了!你們喜歡老衲的就繼續留下來練功,不喜歡老衲的就離開沒有關係;有空多練功,以後別再跟老衲提這學員的事跟名字了。」

ps 敬告這位學員:男女分手後怎麼罵對方都沒關係,但是絕對不能夠把當時的性愛影片到處傳播。

你從老衲這裡離開在背後怎麼罵老衲都沒關係,但是居然敢把老衲單獨跟你說的話到處講,這點已經犯了武行大忌。

老衲自認沒本事,就看哪一位高人降得著你吧!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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